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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孩子是我在阿勒泰支教时最耗心血最亲近的学生，我们都叫他小罗。 他是农村里少见的独子，却从学前班时就独自一人在乡里上学。他的家在及其偏远的山上，这里叫12队，车到尽头还要走个2小时。他是家里的独子，因此父亲很注重他的学习教育，把才6岁年幼的他送到了乡里读书。开始他住在亲戚家，后来租房子住。毕竟是独子，家里是娇惯的，这种娇惯是农村里的娇惯，父亲的巴掌还是会招呼到他身上，他的脾气也像极了他父亲，倔得很，父亲如何打他都不告饶。据学校老师说他还曾经用剪刀自己戳自己的手……我没有看到他手上有伤痕，却很明白的感觉到这个孩子心里的伤痕…… 他自幼在外面独自过，他要和学校里的坏小子们搞好关系，还要兼顾学习。他有点仇视自己的父亲，他认为父亲和母亲不爱他才把那么小的他放到乡里不管他；他为了生存为了不被那些坏小子欺辱而做过一些事，包括跟着大孩子去偷东西，他很瘦小，被大孩子从窗户铁条缝里放进商店，从此背上了小偷的名头，在全乡只有1万7千人的小地方，他名声在外；刚上初中，住学校的年轻的英文老师（女）的宿舍被盗了，他是重点怀疑对象，虽然后来他的父母分别满怀委屈不约而同地向我述说过那天他确实是回家了的并没有偷，当时他却被那老师的男朋友，一个体育老师打了一顿；此后，英语老师说：只要小罗在教室她就不上课，于是，每节英语课，他都在操场上自己游戏；当我遇到小罗的时候，他已经不能记忆任何有关英语的东西，他有心理障碍，一看到英语就排斥和烦恼——初中的年龄，正是叛逆的时候，喜欢哪个老师就会学得好，不喜欢哪个老师就会一落千丈……果然，二当家来看我的时候，他很快就学会了元素周期表，在此后的很多化学考试中，他都考了不错的成绩……然而这一切都不会改变学校里其他老师的看法…… 因为他的瘦小羸弱，也因为第一节上课我的提问他都正确地回答上来了，我对他有了很深刻的印象。后来我们自己做饭开始就让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他每月把家里的伙食费交给我们。不多，100块，却比学校食堂吃得好多了。很快他长胖了长高了。其间我们也通过一些学生知道了他的很多故事：他曾经因为钱被高年级的同学敲诈了，半个月只吃馒头；他还因为宿舍里被人欺负，寒冷的秋天里一个多月都是翻窗户在教室里睡觉的；他一年就两套衣服，经常不洗澡；他家里有电脑（后来才知道是VCD，乡里学生不懂）有好多学习光盘，他超出同学的那些知识就是从那光盘上学来的………… 也从他跟我们一起吃饭开始，学校里的很多老师开始教育我们：你们可要小心他，他偷东西，他不学好，他光骗人……总之，他的身上被打上了不可接近，不可原谅的标签。 我不相信，因为我见到的小罗是聪明伶俐的，是可教育的。我也相信没有哪个孩子是十恶不赦的，只有教不好的老师，没有教不好的学生…… 十一我让家里人找了些旧衣服，一大包，送给小罗，他很开心。他那时候开始和另外一位支教的男老师同住。任老师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他对小罗也是敞开心扉的，每天管着小罗睡觉学习。很快，小罗有了很多变化，他开始每周换洗衣服了，知道了刷牙，学会了一些基本的礼貌，比如饭前洗手不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等等，他上课认真多了，每天在一杯茶的教导下（她是语文老师）练字背古文，吃完饭跟我们聊些杂七杂八的事…… 就连开始等着看我们笑话的老师也都开始跟我讲：小罗真的变了。 其实我和一杯茶一直觉得，他就是一个孩子而已。假使让我经历了他的经历我也未必会长成这个不算太坏的样子啊！我承认，他身上有很多小毛病，包括撒谎贪玩。但是反过来想，你要一个这种经历的孩子怎么办？他不撒谎，老师会打他，父亲也会打他，撒谎了也要打，却还有侥幸逃脱的时候；他学不会，没人管，自然容易贪玩。一个人长成什么样，是自身和环境的双重结果。在一个人人都视他为垃圾的地方，做点努力也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他怎么能不消沉堕落？ 其实，我们并没有对小罗抱有什么大的期望，只是希望，能让他多一些温暖，希望他将来可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第二学期里，小罗和我们之间有了一些摩擦，因为他逃避中考的压力去通宵上网了，还因为以前的一个孩子来寻他打架……其实，站在小罗的角度讲，他的心理多不好受啊！他真心的喜欢我和一杯茶，想努力做得更好一点，而因为中考复习我们对他的关心比以往少了一些，一些老师天天给我们说他的不是，上课不认真，或者没有带书等等，也让我们又气又急，少不得教训他几句……他努力的没有得到及时的表扬，一点点错误却被放大无数倍……换作是我，我也会想要逃避啊……他还曾经要退学，因为上课迟到，任课老师让和他同时回来的成绩好的另一个孩子回座位，却要他找家长来，说他故意迟到……他因为这个不公正的待遇离家出走了一天……此后他学习就更是不那么上心了…… 后来，小罗上技校了，以他的0分的英语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上高中的。是我的建议。如果他留在这个乡里，仅仅是他以前的众多故事，他就无法摆脱今天的影子，他需要一个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的地方，从头努力。心理的创伤是最难治愈的，此后的路就要靠他自己了。如果不是我们的建议，他的朴实却束手无策的父亲只以为上高中才是正道…… 其实一直知道，小罗很喜欢麦田，他心里不止一次地想麦田是不是也可以帮助他，他自己也渴望改变。他不止一次地说：我能不能也参加麦田？ 但是他是独子，通过和他父母的交谈，我知道，他不是那么符合麦田的资助标准，要说资助，他家里绝对不富裕，要说不资助，也还勉力可以维持。 我一直没有把小罗的名字写进资助名单里。 回头想想，是不是我对这个孩子要求太高了？正因为我们和他的亲近，对他的关怀，我才不那么愿意资助他呢？我无意之中给他定了一个很偏心的很高的标准？如果我不是和他这么熟悉，我会不会建议资助他？他毕竟是个孩子，在乌鲁木齐拿着300块钱艰难地生活学习也不是太容易。通过QQ，我们从他同学那里知道，他现在学习成绩很好，只是钱不是很够，他曾经因为用同学饭卡一起吃饭的问题而打架…… 我一直想，如果我是他，经过了这么多事，受到了这么多不公正的待遇，我是不是还会像他一样笑得灿烂？是不是还会像他一样相信一个远道来的不了解的老师？并因此而佩服小小年纪的他。 我也一直不知道，我做的是对还是错……也因此对小罗有了更多的牵挂 元旦，他打电话给我，说想我了，那一刻我的眼泪掉了下来却没有告诉他我想他…… 我会记得，我们在一起时，他没有负担的笑声……希望我们一起度过的一年是他青春记忆里的亮色而不是暗色…… 希望08年小罗有一个新的开始，新的生活…… 写到这里，似乎听到了他背书的声音：八月秋高风怒吼（号），卷我房（屋）上三重茅……安得广夏（厦）千万间，大比（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他当时每一句都恰好背错了一个字，成为我们心中永远的记忆） 什么时候麦田能大庇天下儿童俱欢颜？什么时候我们的老师能够真正做到人性化？什么时候我们的学校不再只是教书而是也兼教做人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18 21:06:56编辑过] | 
发表于 2008-1-18 19:41
![[原创][寻找笑脸]说说我和一些笑脸的故事](https://imgs-bbs2.mowo.cn/data/attachment/forum/dvbbs/2008-1/2008118195925348.jpg "[原创][寻找笑脸]说说我和一些笑脸的故事")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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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8 22:12
发表于 2008-1-18 22:16
发表于 2008-1-19 00:17
这是三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