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叔孙仲通

漳纸工坊-漳河源公益建设的宏观微观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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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圆梦漳河源  

/马军   

到漳河源去,一直是我的一个梦想。

这梦想的来由,十分复杂。

一是因为先行者对她的绝佳风景的赞美:深山密林,幽谷深沟,急流缓水,草绿花香,俨然一个世外桃园。

其次是到访者对坐落在深山老林里的土法造纸作坊的描摹:一弯流水,带动着最原始古老的动力工具——水车,舂纸料的木夯一起一落,嚯然有声。纸民在作坊里忙碌着,一根根翠竹变为了一沓沓黄纸。——这情景,想着都十分神奇。

梦想的来由之三,是对在如此偏远幽深的地方,竟然坐落着飞檐画壁、宏轩阔堂的古老民居的好奇,这些建筑掩隐绿竹翠柏间,倚山面水,花草扶苏,犬闲卧于屋前,鸡觅食于田畴,好一幅醉人的山居图。

来由之四,是对古民居和造纸作坊的主人——陈三爷的魅力的疑惑。这两三年,本埠一些民间传统文化爱好者屡屡造访那里,归来后又屡屡在文章中表达对陈三爷的尊敬、关心、同情和眷恋。一介村夫,竟有如此大的魅力,不由得不令人心存遐想,急于一探究竟。

漳河源,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所在?你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使得行者、POPO等一批民间文化学者和省市级媒体,连年不断地将你悬挂于心间,形之于笔端,展之于网络,宣之于书报荧屏?

我很少有这样一种体验: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户外游玩地点,几座深隐于密林深处的古老作坊,几间古意盎然的老房子,一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耄耋老人,一直会横亘在我的大脑,纠缠于我的心间。在一个地方,若是上面单一的一项也就罢了,可是,当这些因素都汇聚到一起的时候,就由不得我不心驰神往了。   

我向往,那里美丽的风景;我好奇,古老造纸术的原始;我疑惑,陈三爷的神秘。于是,计划了很久,却因俗事屡次推迟的漳河源探访之旅,终于确定在了2006111819日两天。

没想到,网上召集同行驴友的帖子一发出,天便开始阴了,还连日下起了淅沥小雨,气温一下子也降了近10度。而每天的天气预报,也一直预报南漳地区在1819两天有小雨。行者先生跟贴告诫:“不建议雨中拜访,因纽特曾经望河兴叹,这个地方很神秘……”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临行前的每一天,我一直在惴惴不安中彷徨着。

专为这参加次活动购买了厚睡袋的风雨彩虹不断地跟贴,祈祷出行的那两天天气能好起来。

我每天紧张地关注着网络、电视上的天气预报,驴友也不断地传来他们得到的未来天气状况的信息。

在反复分析连日的天气情况走向,征询了夜鹰、火花、寒烟翠等驴友的意见后,我决定:按原计划探访漳河源。

而且,根据行者先生的意见,为不给当地居民增加麻烦,大家都要带够两天的饮食和装备。马跃檀溪也自告奋勇地联系好了包车。

临行的前一晚,我得到确认,跟贴报名的18人中,只有7人明确表示按计划同行。这就意味着,我们这趟漳河源之行的成本要大大增加了。临睡前,我把闹铃定在次日晨6时,一夜无梦。

18日晨,天空晦暗,无雨。740,大家在襄城客运站会齐了。意外地,没有报名的三混和云知道两位驴友也赶来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包的车驶出南漳县城后,便在盘山公路上蜿蜒盘旋。
没有雨。想着老天对我们的眷顾,想着那些畏雨不前的驴友,不免心里暗自得意。
入山越高越深,秋色越浓。虽是深秋初冬,却没有丝毫肃杀的景象。绿色依然是大山的主色调,此时的绿,在阴寒的天气里看去,绿得有些疲惫,有些衰老,绿得更有些沧桑。而这绿色之中间杂的红、紫、黄等等其他的树叶的颜色却正蓬勃着,似乎想僭越绿色地位而成为大山里的流行色。
车经薛坪镇到三景,隐藏在深山的镇子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热闹和繁华。为减轻陈三爷家招待我们的负担,我们在镇上的市场里买了蔬菜和豆腐。奇怪的是,鸡在这里却是稀罕物,我们一路从薛坪到三景、甚至到远景的路上,都买不到,虽然,老乡家的鸡就在房前屋后悠哉地觅食。
车出三景后,在公路边的一个碎石路口停下,一溜烟地跑了,我们向路边的老乡问清了去三景的路,老乡说,这里到远景还有十几里的山路呢。我们后悔,没让包车直接把我们送到远景。但是,车已经走远了,山里手机也没有了信号,无奈,我们只好背起包向前走。
大家各自结伴,且行且看,这里的居民,居住相对集中,路的两旁不断有人家或远或近,或高或低,大多是干打垒的两层农居。几乎毫无例外地在门口的墙上或门上方的横梁上悬挂着包谷坨。许是挂的时间久了,昔日金黄的包谷都有些发白。屋后的山和房前的田地一概都是绿色,只是山绿得苍翠,田地绿得稚嫩,麦苗才出土不久呢。
这个季节,山里最靓丽的色彩当属银杏树了,它们在山腰间、山脚下、农舍前、小路旁随意地生长着,不管是百年老树,还是数年的新枝,一概是满树通体金黄,树下也铺满了黄澄澄的落叶,我们在路上远远望去,在满山满地绿色的映衬下,金黄的银杏树黄得突兀,黄得夺目,黄得招摇,更黄得痛快。我有些沉醉在这诱人的黄里了。忽然一阵山风掠过,有树叶从高大的树枝上落下,翻几个滚,翩翩然,斜斜地划一道弧线,轻落于树下。优雅而忧伤。它大概是不想离开母体的吧。我思忖道。落叶如同落红,无论曾经怎么样光彩绚烂,最终都是要落下的,这是它们的宿命。这飘落的犹然美丽的叶子,无声地躺在树下,是急管繁弦之后的岑寂,是觥筹交错后的落寞,是英雄暮年时的伤感,是红颜白发时的幽怨。或者,都不是,它只是龚定庵笔下“化着春泥更护花”的一往情深,是生于泥土又回到泥土对生它养它的土地的痴痴眷恋。
就这样,我一边欣赏着黄叶,一边胡思乱想,还一边寻找着好的角度拍照,蓦地回过神来,身边的驴友早已没了踪迹,他们已经走得好远了。我忙背起大包,橐橐地赶上前去。


从三景到远景有十多里山路。快到远景时,我们在路边一个农家的门前休整打尖。老乡说,从远景下到河(漳河)里还有十多里的路,路好走。老乡用怀疑的眼神望着我们说:就是下河坡的山路,又长又陡又滑,怕你们走不了。我们呵呵大笑:都是老驴了,任是如何艰难的山路,山里人走得,我们也走得。
过远景小山村,沿大道上几个坡,拐几个弯,翻两个山垭,就到了路的尽头,其间我们走岔了路,在老乡的指点下才又绕到了主路上。与大路口相接的,是一蜿蜒蛇行上山的原始小路。路边山民指着眼前的一个山垭说,翻过了这个山垭就是下河坡的路了。一路上,民居里的狗见了我们这帮打扮奇异装束陌生的山外人,都狺狺狂吠,却又都不敢上前。不一会儿,大家都气喘如牛起来。好在除过可开心了外,大家都是老驴,喘喘而已,仍然是步履矫健。可开心了也表现出了大家意料之外的体力和毅力,一步不落地走在队伍中。
终于翻上了山垭。山垭总是给我们以失望,又给我们以希望。因为我们的目的地就在前面的某个山垭的一面。站在山垭口放眼望去,只见一座座山峰如列屏般横亘在我们面前,透过茂密的树木,我不知道从眼前所见的山体到看不到的山脚有多长的距离,我凭经验知道,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峡谷边。这次已经是第二次探访漳河源的马跃檀溪说,下面就是漳河源了。
诚如老乡所言,从山上下到山脚谷底的路十分难走。
所谓路,不过是稍平的坡面被一辈辈山里人踩出的一人宽点的羊肠小路而已,有些地方被修整了,有简单的几级山石台阶,更多的,则是原始的土石路,或者是有点凸凹的岩石坡面。路的一边是山体岩石,一边满是低矮林木和杂草,我们趔趄着,一步一步踩稳,小心翼翼地往下挪着脚。小路依着山势左盘右旋。我走在了最前面,总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心里疑惑:如此漫长、艰险的小路,又是住在下面的纸民唯一出山的山路,不要说生活,就是把造好了的纸运出去,就需要多大的人工和毅力呀。更何况,单凭造火纸,能积累起巨大财富,在如此闭塞艰难的深山沟里,盖起了精美阔大的徽派建筑。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又一个亟待解开的谜。
快下到半山腰时,山下流水的哗啦声和舂纸料的木夯声传到耳边,透过树枝的空隙,隐隐见一栋建筑坐落在河的北畔。我精神一振,心也蹋实了,终于要到目的地了。
水声和夯声越来越大,快到山脚时,马跃潭溪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卷手做喇叭状对山下大喊:“陈三爷,我们来看您来了!”这迫切的声音混和着夯声,在山谷间回荡,我也受了感染,三步并着两步,转几个弯,赶到了山脚下。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一座白墙黑顶的房子,再向下走数十步,就到了山脚下,路边一面岩壁下铺晒着的一大片黄纸,这应该是造纸作坊的产品。
转过身,但见一条小河在山脚下哗啦流淌着,河里的石头青苔密布,把河水也映衬的幽暗沉静。到了河边,河水声反没了在半山腰上听到的响亮。汩汩地,柔韧地,波澜不惊。连着两岸路口的河道间,横向分布着一长趟平整的石块。我踩着石块,过了河,再踏几步石阶上了岸,在一个小水渠边,看到一位老人,已站在水渠上的青石板上迎候着我们了。
马跃潭溪一见老者,抢到我前面,握住老者的手:“陈三爷,我们又来看您来了。”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陈三爷了,趁他们握手寒暄的当儿,我在一旁端详着陈三爷。
陈三爷个子不高,穿一件蓝色的粗厚毛呢大衣,大衣可能年代很久了,表面上的绒毛已经被磨掉,露出了布底。一头花白的头发向后随意梳着,脸上的皮肤细腻,皱纹也细小光滑,丝毫没有山里人常见的黝黑和粗砺。估摸年龄,已经年逾七旬了。说话间,神态沉稳,语调平缓,有些浑浊的眼睛透出安详慈和。衣服虽然简陋,步履也有些迟缓,但这些掩不住老人家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一种隐隐的大家气质。说是大家气质,实不言虚,我们单看眼前陈三爷家住房就可以感受到这个家庭昔日的发达。此时,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赶了过来,陈三爷便领我们向家里走去。我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幢建筑。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我对这幢老宅一点也不陌生。行者、POPO、楚留香等朋友早就通过文字、图片、录像对它有了详尽的考察和描述。但是,许是我的想象力的原因吧,我一直没能在脑海里对这幢老宅形成一个完整的映象。现在,我就站在了这幢老宅前,之前的种种映象便在我的观察中一一清晰起来。



老宅建在这个山沟里河北岸的一块平整空旷的场地上,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小,背着山,对着水。背着山,却不靠山,房后是林木茂密的山坡,不会有大石滚下,也不会有泥石滑坡。
对着水,但不临水,屋前是宽大的场地,种数畦菜蔬,养一群鸡鸭,减弱了河水终日的喧闹,最大程度地阔开了居住者在这深山沟里的视野。终日生存在狭窄闭塞环境里的人,是需要一个疏朗开阔视野的。虽然与山顶或平原相比,这视野阔开的十分可怜。
房子的外观大大出乎我的想象,全然跳出了我驴行中所见到的老房子给我的知识范围。
首先是高大。一眼望去,这幢老宅高高地矗立着,我估计,高度差不多在八九米以上吧?这样的高度,在留存下来的古民居中是十分罕见的。其次是简洁。整栋房子的外观,没有飞檐画栋,也没有雕刻着繁杂吉祥图案和文字的石雕门框。如果要勉强找一个精细的人工物件的话,也就只有正墙屋檐下两条黑墨花边、门边的两个简单的石门墩了和门上方的木头弧形造型了。第三是朴素。老宅建筑的四面外墙在粉刷之后只涂以白灰,只是正面墙的屋檐下以黑颜色画着两条装饰花边,还有就是在装饰花边与门方之间的写着的一新一旧两条标语,这标语是政治的产物,应该大违老宅设计者的初衷的。几面屋顶也仅仅铺以普通的屋瓦,屋脊是最最简单的,直如一线。
这幢老宅没有像其他老房子一样甚至像普通民居一样修建高高的外屋台,只是提高了室内地面的高度,登数级石阶,即达屋内。既防了地面的潮气,又维持了建筑设计外观的整体风格,还使得建筑更加的高大肃整。
高屋宽场,粉墙黛瓦,青山绿水,艳阳蓝天。倘若人生有这样一个所在,屋内再有几卷书,一张琴。高堂健康,娇妻淑贤,爱子聪慧,还会有什么遗憾呢?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东张西望间,我们随着陈三爷进了屋内。屋内又是一个好所在。说“好”,是因为我词汇的贫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我进入屋内后的感受。进大门,穿过略显灰暗的前庭,便到了天井。我眼前顿然一亮,好漂亮的一个天井。天井于我,是渐远而又最温暖的记忆,因为,我就出生在某小镇老街一座临着天井的老房子里。我把背包靠在了后堂廊庑下的墙角边,便迫不及待地打量起天井来。
整个老宅,是座团围四合式建筑,前庭后堂,左右厢房,中间天井,通风采光,凝心聚财,四水归堂。这应该是一座徽派风格特征明显的建筑。铺建天井的石料加工的十分精细,保存也相当完好,井池较一般的天井为深,踏两级石阶才能下到池内。也许是因为地处峡谷底,四周的房子又高大,终年难照到阳光,井底和井壁长着细腻暗绿的青苔。在中国文人的笔下,青苔总是作为时光流逝的意象反复出现的。此时,天阴沉沉的,我眯着眼,想象着在一个晴好的正午,有温煦的阳光从天井上方斜照进来,照在这绿幽幽的青苔上,那该是多么愉快的一种景象。
前庭连着天井的隔扇门墙和两边厢房的内墙,都是由木料制成,木墙面的一楼部分为实木镶嵌板,板面只做简洁的凸凹方块几何图案造型,二楼以上部分全是镂空窗棂。纹饰全是上下左右相互对称的简单图案。后堂廊庑的两根粗大廊柱矗立在雕刻精美的石雕柱础上,柱子上贴着陈三爷自撰自书的长联。我凑近细瞅瞅柱子连着柱础的柱脚,仍平整如才锯下来一样。眼前所见的所有横梁都是最简单的方木,不加任何修饰。所有木制品,都是榫铆搭构,一律不上漆,保持着原木色,这些木构件历经百年岁月,竟没有一点皲裂朽烂的痕迹,只是颜色被时光之手擦拭得有些灰白陈旧,一如素面朝天又风韵不减的风华渐去的妇人。
前庭和后堂是老宅最主要的房间,前庭凌乱地放着生活和生产用品,后堂为主人饮食会客的日常活动场所。我没有刻意去看前后两进房子的所有厢房和楼上的布局。只是在睡觉时经后堂的厢房上了三楼(或者是二楼)的房间。毕竟,在这里,我只是一个过客。
我坐在天井里与陈三爷交谈了一会,见时间尚早,便拉了可开心了去看古法造纸的作坊。走出了老宅后,我又围着老宅仔细看了看。
我一直疑心这座老宅的设计建造者是对老庄思想浸淫很深的人。老宅虽然采用了徽派建筑的结构,却屏弃了我们常见到的徽派建筑的精细,琐碎、繁复和富丽,只保留了高大、方正、简洁、古雅和朴拙。老宅渊停岳峙地静静矗立在这里,高古、浑朴、淡定、沉着、含蓄、内敛。仿佛金庸笔下隐居得道的高人,就这么随意地一站,便有一种浑厚的力量。再一次跨过高大厚实又光滑的石门槛,穿过幽微的前厅,踏进天井小院,我忽发奇想:如果把这个天井当作舞池,办一个小型party ,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呢?
……  ……


陈家的造纸作坊在老宅的西端。出门,上河岸上的水渠,左转,沿水渠走三四十步,经过两个泡竹子的石灰水池,便到了作坊。作坊东西走向,坐北朝南,建筑简陋粗率,更近于半房半棚。粗木列架,黑瓦,石壁,低于地面大半米。拾级下到作坊里面,由物品的归置看,功能区分布明晰,芜杂而不凌乱。南侧一半是抄纸、扦纸的地方,西侧的一半主要是舂夯原料的区域。此时,两个粗大的舂碓一上一下地静立在那里,地上是一大堆黄澄澄的原料碎末。舂夯的动力来自墙外的木制水车,而水车的动力,又来自水渠里的流水,此时,我终于明白,漳河岸上水渠的作用了。从远处漳河水位高的地方,筑渠引水,既是浸泡原料竹子的水源,又是带动水车的最经济的原始动力。
作坊里两个挨着的水池边,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忙碌着。只见他双手拿着类似于竹帘一样的工具,在一个装满黄色的水的池子里左右抄几下,取出来,这时,竹帘上面,便有了一层薄薄的黄色的东西。他转身把竹帘反扣在一摞整齐的湿漉漉的黄色物品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揭起纸帘,那帘上原来黄色的东西便留在了一摞黄色物品上。这一摞黄色的物品已经很高了,不断地向地下滤着水。我明白,这,就是从纸浆到半成品纸的工艺过程了。
造纸的详细流程,之前我已经从行者写的《漳河深深深几许》的文章中,以及拾穗者民间文化工作群拍摄出品的纪录片《漳河纸事》中认真阅读观赏过了。应该说,不复杂,强度也不大,但是,我刚才看到的整个抄纸的过程让我感觉到纸民的忍耐和无奈,也深深地为纸民担忧。此时,已是深秋初冬,阴寒湿冷的峡谷里的河水已然冰冷刺骨。人的意志虽然顽强,肉身却极脆弱。这样一双手,就这样长时间不加保护地在水里浸泡着,一年四季,年长月久,如何能抵挡得住砭人肌骨的湿凉的侵袭。更何况,水里还有石灰和粘合剂等腐蚀性成分。作坊里的工具多是木制,一如作坊本身,粗陋,而又古意盎然。
我出了作坊,来到了水车旁。水在流着,静静地;水车停着,默默地。流动和静止,我,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和谐。当然,流动和转动,也是一种和谐。我转过身,沿着水渠,回老屋去。我想:现在这里,最早的人工痕迹,应该是这条用石头修建的水渠了。将来,也许只有它会完整地留存着,最长久。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17:1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屋内,陈三爷已经为我们生起了旺旺的炭火盆。我们围坐在火盆边,陈三爷陪着我们,闲聊着,三爷的女儿和老太太不断地进进出出,显然是在忙碌着我们的晚饭。我们从薛坪镇上带来的蔬菜,来到后就交到了陈老太太和她女儿的手里。寒烟翠等几个女士站了起来,说:“我们自己去做饭吧,我们这么多人坐着,让人家忙,太不好意思了。”陈三爷也站起来:“不要紧,有人做,女儿女婿都在家里。让他们做。”我们要求再三,陈三爷仍是不许,只好作罢。此时,我们在作坊里看到的抄纸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汉子向我们憨厚地点点头,笑笑。马跃潭溪说:这是陈三爷的女婿,姓秦。汉子仍是笑笑,转身就进厨房里去了。
我们所处的老屋的后堂,是陈家日常的主要生活区,类于城市人家的客厅。迎门的正墙上贴着毛笔书写的几个神仙的牌位,红纸黑字,楷书,功底扎实,有柳体参合着欧体的味道,笔画更宽厚一些。神位下面的墙上,贴着财神的中堂。墙下,摆着一圆一方两个大桌子,上面散乱地放着水瓶杯子塑料盆等日常杂物。右边靠墙,放着一个简易木沙发和桌子,这大概是陈三爷的日常座位。左边墙边原来可能是摆着一排靠椅,此时,已经被我们大大的背包所占。
左边靠墙角的条凳上、桌子上整齐地堆放着已经用竹篾条捆扎好的火纸,我拿起一捆看看,很是精细结实。陈家的火纸,全是用竹子所造,而扎火纸的绳子,不是日下常见又易操作的塑料绳而为柔细竹篾,从小处说是节支增收,从大处讲是加强了环保。我以为更妙的,是视觉上的和谐和感觉上的温和:在这里,篾条之于火纸,是一脉相承,是相得益彰,是不离不弃,是温情缱绻。这倒令我想起“稻草捆秧父抱子,竹篮提笋母怀儿”的绝妙对联了。篾条捆竹纸,又何尝不是“父抱子”或者“子抱父”呢?
在回程的汽车上,我突然后悔,没有从陈三爷家买两捆火纸回来,规规矩矩按市价买。看官休要笑我的痴傻,在下这样做有深意在焉:一是以这样一种行为,来支持陈家的造纸事业,二是以这样一种更有纪念意义的冥品来祭奠已去世多年的父亲。他老人家的这个运命多舛、蹭蹬坎坷的三儿在他生前让他操够了心。且让三儿就以这篇文字代替来自特殊地方的火纸做信使,暂通幽冥,来告慰慈父的在天之灵吧!不管是“父抱儿”,还是“儿抱父”,这些,打您老人故去后,永远只是梦想了。
晚饭做好了,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意外的,主菜竟然是鸡子火锅,这可是我们从薛坪开始一路上要买都没有买到的。陈三爷的女婿秦发池陪我们,饮包谷酒。陈三爷只是坐在旁边,始终不肯挨着我们入席。大家在火锅里吃到了笋丝,七嘴八舌的意外和高兴。陈三爷说,明年三四月份你们再来,那时候就有鲜嫩的笋子出来了。我感动着三爷的热情,也体味到了三爷的寂寞,在这样一个远寂的山沟中,在这样一个清寒的秋夜里,有山外陌生而年轻的远客不期而至,这对于因心脏病已有27年没跨出眼前山沟一步的年近八旬的老人来说,着实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饭后,我把行者委托我带来的光碟交给了陈三爷。随后,陈三爷带我们来到东厢房——一个大房子里看碟子。碟子的内容是拾穗者拍摄制作的记录片《漳源纸事》,我在网上早看过了,陈三爷看后,便陪我们又回到客厅,围着火盆聊天。聊天的内容,当然离不开陈家老屋的迁徙、发展和衰落,离不开造纸作坊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随着陈三爷的讲述,我的眼前一道道帷幕被拉开,心里一个个谜团被解开。
三爷一生的生活经历极简单,平生最远处只出去过两次,其一是南漳的一个乡镇,其二是谷城的盛■镇,远不过一两百里的路程,其他时间就一直呆在这个深山沟里。自从他1980年患上风湿性心脏病以后,至今整整27年,竟未迈出过眼前的山沟一步。
三爷一生的心路历程却又极坎坷,建国前,陈家因在这里世代造纸,积累了不菲的财富。建国初期,陈家被政府划定了高成分。三爷此时风华正茂,却因家庭成分的原因,受到管制,不得随意走动。于是,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便在这深山沟里,耗尽了一生最宝贵的年华——青年、中年,直到老年。1980年,邓小平在全国搞改革开放,陈家被落实政策,三爷才被解了禁。但是造化弄人啊,三爷偏偏在这时患上了风湿性心脏病。
三爷说着,转过身手指指屋顶,略带幽默而又不无遗憾和伤感地说:“我们见识很浅,这一辈子,每天看到的,都一样,只是碟碟大的天。”是的,数十年的风雨变幻,天还是那个天,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可是,河里流的水,山上开的花儿,天上飘的云,早已经不是旧时的容颜。云无心以出岫,花无意而自春,水无欲而自流,这些都是活而无情的景象,而人呢?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人啊!而且,作为人类个体的一个人的一生,又怎么能与自然山川并论齐寿呢?此时,望着眼前这位满头霜华,语气缓慢,神情却显平静的老人,一股悲凉雾气充溢于我的胸间,我无法想象,老人的遭遇加于我的身上,我此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有人问三爷:你对过去迫害过你的人,你恨他们吗?三爷说:恨有什么用呢?当时整个国家都这样,村干部执行的是那个时候的政策,人家做的是必须做的工作呀。我不禁对老人肃然起敬。我无法想象老人这七十多年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在山沟里度过了七十多个平静而又动荡的岁月。可是,当他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幽闭之后,仍能以宽厚、仁和之心来待人处事,这是一种多么大的慈悲情怀和隐忍精神啊。
陈家的土法造纸作坊目前正处于艰难地生存状态。老人年事已高,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目前的作坊,靠中断了在外打工回到这里照顾老人的二女儿和女婿支撑着。山沟里石多土贫,无法耕种,只在房前左右种了些蔬菜,养几只鸡子自给,粮食都是从山外买进来的。
造纸是他们唯一的生存来源。他们造的纸,俗称“火纸”,是祭奠先人的冥品。随着生产力的进步和机械化的发展以及物流的快捷,外地的火纸大量进入当地市场,价格还比他们的低,对陈家的造纸作坊的生存和发展造成了很大的冲击,目前,他们仅靠自己送货,并以以货易货的最原始的贸易形式来换取生活必需品。可是,目前微薄的收入维持生活外,要供给两个孙女在城里读书都十分困难。陈三爷语气坚定地说:不管如何的困难,也要让孩子们到外面读完书,要让他们走出大山。言谈间,陈三爷对陈家老宅的未来的保存和作坊造纸的衰落,不胜惋惜留恋和无可奈何。
几次,我看到他擦拭着眼角。那里,有浑浊的泪花。泪花的浑浊,是因为里面含有太多的东西。有孩提时的欢娱,有少年时的憧憬,有青年时的豪情,有中年时的压抑,有老年时的无奈。有委屈,有宽厚,有郁闷,有仁义,有隐忍,有和蔼,有酸苦,有悲悯,有胆怯,有牵挂,有伤感,有通达,有不甘,有寂寞,有希望,有慈爱,有真诚,有……
夜里,我睡在陈家老宅木楼的地板上,总觉得陈三爷的这双眼睛在我脑子里不断地晃动。恍惚间,我终于在陈三爷的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沉沉睡去。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17:1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因为时间的关系,陈氏家族的另一个造纸作坊——上场,没有在我们的探访计划之内。于是,我便想利用早饭前的空档去看看。晚饭时,我向陈三爷和他的女婿打听到上场的路,回答,中场到上场有三里多路,沿河向上游走就行了。我征求同去的伴,结果只有深山老林和寒烟翠响应。
早晨6点整,我拉开了厚厚的老宅木门。木门沉缓地“吱呀”一声蓦地让我心头一颤,感觉瞬间回到了我的小镇童年时代,可是这种感觉还没来得及在心头铺陈开,便被眼前漆黑的夜幕硬生生地堵了回去。于是又踅回后堂,我见隔着左边厢房的厨房灯火通明,便走了过去。
没想到马跃潭溪已在这里,正和陈三爷以及三爷的女婿聊着些什么,他们身边的火塘里烧着红旺的柴火,三爷的老伴和女儿在灶台前忙碌着早饭。我坐到火塘前,陈三爷正讲着陈氏家族的迁徙和兴衰,我拿出录音机录了主要的部分,讲述中,天亮了。
我叫了深山老林和寒烟翠出门,沿河道的上流向前走。此时天已大亮,有小路直往前延伸。路时而在河道的北侧,时而过浅滩又到了河的南岸。一路草木扶苏,山色葱翠,河道宽窄不断地变化,路旁的景物也在不断地变换。一会趔趄在乱石滩上,一会走在杂草丛中,一会穿行于细密如织的毛竹林里,一会又踏着石磴蹑手蹑脚地跨越于河水间,一会还如壁虎一般紧贴着岩壁踩着凹槽和凸石攀越。水,清如镜;水,碧似玉。没想到,三里多的路,我们竟像行走在画廊中一般,目不暇接,心驰神荡。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上了一个小坡,走出一片树林,我们看到前面河的南岸,几间房子掩隐在青山绿水间,门前的几株金黄灿烂的银杏树分外抢眼,煞是好看。“咚咚”的舂槌声也传入我们耳帘。上场终于到了。上场,好美的一个所在。
三里画廊,画山绣水,如同一首抒情优美的音乐,经过一节节或低或高或急或缓或强或弱或明或暗的旋律,在这里戛然而止,高潮部分,总是最荡人心魄的部分,那余韵,让人回味不尽。
我们踏进上场人家的场院,虽然是大清早,人们已经在忙碌了。外面忙碌的两位老人见了我们,并不惊奇,笑着向我们打招呼,并停下手中的活,与我们聊起来,内容不外是我们是哪里的人,什么时间来的之类。我们看着四周的大山,想着刚才走过的虽然优美却十分艰难的山路,不禁纳闷,上场的人们进出山难道也要走中场的那条山路吗?主人呵呵一笑,指着前后山说,房子旁,河的两边的山都有出山的路,北边的路通往你们来的薛坪。
我们走进住房东侧的作坊,作坊的样式格局与陈三爷家的大同小异,两个粗大的舂槌正一上一下地舂着原料,一个女子在两个舂槌间不断地用手将原料往舂槌下拨拉。我们出作坊绕到水车那里,带动舂槌的水车正欢快地转动着。场院中,一老者正伛偻着身体从作坊中搬着一厚沓黄纸,放到场院住房墙角下的一个木架子里,寒烟翠见了,也飞快地跑进作坊,笑语盈盈地帮着搬了起来。
眼看时间无多了,我们告别了上场的纸民,踏上返程。出了上场,我再一次回头,凝视着秀美如画的上场村居,频频按下相机快门,把这美景留在了照片中,也定格在了记忆里。

十二
回到中场陈三爷家,早饭已好,就等我们了。早饭意外地丰盛,跟正餐一样,五六个菜,我们心里很不安,因为昨天晚上,我们只要求早餐是玉米粥,再准备一碟腌辣椒和一个素菜就行了。三爷温和地说,这里条件艰苦,你们体力消耗大,不吃好吃饱怎么行呢?我们自从到了三爷家,始终没有跟三爷家人谈到伙食费的事,三爷一家,这是拿我们当真正的客人待啊。
其实,18日下午到陈三爷家,我们听了陈三爷介绍的陈家生存现状后,马跃潭溪提议,付给三爷家100元伙食费,另外,再向三爷家捐助现金200元,大家一致同意。
饭后,大家都打点好行装,准备告别三爷一家,去下场看看后就返回襄樊了。我们与三爷一家合影后,大家又争相与三爷在老屋前单独留影,三爷微笑着满足了大家的要求。
告别的时刻终于来临了,马跃潭溪握着老人的手,代表我们此次漳河源探访的9名队员,把100元伙食费和200元捐款交到老人手里,老人几番推辞,终于拒绝不了我们的微薄心意,收下了。
下场距中场仅有一里的路程,陈三爷和他的女婿一直把我们送到小路的河道断处,我最后握别老人,走过河道,回过头,老人仍然立在河边向我们挥手,一时间,我竟对老人有些依依不舍起来。与老人短短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接触,老人带给我的触动是很大的,老人就像一面镜子,我从这面镜子中看到了我的不足,老人又像一本人生教科书,教给我种种关于做人的道理,老人更像一部厚重的历史文化纪录片,从中我看到历史发展的滚滚烟云,看到民族传统文化的盛大和式微……

漳河源访别陈三爷

幽人深谷里
林草自馨香  
云暗山犹翠
雨疏叶正黄
炉边杯半酒
鬓上发盈霜
分岸萧然去
流水正茫茫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17:1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不一会儿,下场到了。我站在下场的房子前,大吃一惊。多么美轮美奂的房子。可是,又是多么破败荒凉的房子。
房子坐落在河的北岸,依山势用凿刻精细的石块砌起墙基。所有屋墙一律青砖到顶,黑瓦盖顶。屋顶的装饰异常精美,屋脊高高凸起出瓦面,每条屋脊的当头,均有雕刻繁复,造型灵动的龙凤雕饰,房子的西侧为重檐构造,每面屋檐的下半部约三分之二处建造厚厚的跑马墙,每个跑马墙的装饰皆不尽同,墙的侧头或饰以浮雕吉祥图案,或以粉底黑字书写着风雅的词句。马头墙的墙身到墙头又层层错落开去,墙外角上方,两个角上各有一个展翅欲飞的造型形成一对飞翘,翘脊或浮雕或阴镂着吉云祥花。房子的所有屋檐下均以浮雕或黑漆做一道或数道循环回复的图案。整栋建筑,在碧水青山、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古朴而灵动,建筑装饰,达到了一个很高的艺术成就。
当我踏上高高的台阶,进入几间屋内,看到的,却又是一番景象。西侧的几间房子,已经衰败,屋顶和后墙早以坍塌,只剩半堵隔墙兀立着,在这样一个阴冷的天气里,有着无限的荒凉萧瑟。东侧的两间房子基本完好,我走进去,屋内有些昏暗,一男一女正在屋内忙活些什么。这就是陈三爷提到的、有些智力障碍的老宅的主人,和他的哑巴媳妇。
看着他们清寒的样子,大家纷纷拿出剩余的干粮和饮料送给他们,我有些后悔,因为预报有雨,我没有听行者的建议,带几件旧衣物来,其实,衣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在屋子前后内外看了看,然后又立在屋子前,心头五味杂陈,翻腾不已,过去,在书中,在影视里看到那么多的人世沧桑,兴衰存亡,此时,在华丽而破败的老宅面前,在房子的贫寒的主人面前,我才真正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时间和造化的魔力,而这时间,也不过短短一百多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后室虽已坍塌而前墙依然挺立的门楣上面,镶嵌着一块平滑的青石门匾,我纳闷的是,门匾上竟然不镌一字。祖宗把一个空白留给了后人,莫非把一个希望留给了后人?期盼后人不仅要以商发家,更要以诗书齐家,金榜提名,光耀门楣?可是……
也许不久,这块空白的石匾也会委顿于地,埋没于乱石杂草中,而老宅困顿的主人也没有后代,昔日张扬恣肆,极尽巧思妙构之能事的老宅终将在这大山深谷中消弭于无形。
老宅的建造者以这块空白构筑了自己的梦想,并把这梦想寄托给了后代子孙,没料想这空白竟成了不祥之谶。一句唐诗跳上我心头:“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
带着深深的惋惜,带着厚厚的遗憾,带着上漳河源上中下三场一百多年的沧桑,带着漳河源纸民浓浓的期盼,我们告别了漳河源,我们从下场老屋旁边的小道上山,又到了来时经过的山垭。我驻足回头,向被树木遮掩的一点也看不见踪迹的陈家老屋再一次张望。
再见了,漳河源;再见了,陈家老屋;再见了,陈三爷。
梦已圆。但是,梦仍未醒。
  (2006年11月)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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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冲石漠化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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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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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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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小。麦田图书室在此。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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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河源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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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深处是陈家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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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冲邻村古树垭村已经废弃的老屋。
十堰驴友风信子电老虎摄。转自东风论坛。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作坊IMG_5419.jpg
中场造纸作坊。行者摄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叔孙仲通 于 2013-5-8 21:11 编辑

2_副本.jpg
中场百年纸作坊。以下东风梦摄。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4 - 副本 (2).jpg
漳河源南开桥。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5 - 副本 (2).jpg
中场上游峡谷。
 楼主| 发表于 2013-5-8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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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场。
 楼主| 发表于 2013-5-10 00: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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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场清代古宅。
 楼主| 发表于 2013-5-10 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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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河晨曦。
 楼主| 发表于 2013-5-10 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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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车。
 楼主| 发表于 2013-5-10 00: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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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10 00: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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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10 00: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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