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农二代

小达仔

比父辈生活更好的农二代，为什么会不堪重负？“农二代”与他们父辈之间有何不同？什么是生命的“苦恼意识”？被“流水线”化的生活为何难以忍受？这是我这个寒假进入哈尼族里面居住近2周的初衷。
家里面的父母能留给他们的钱也不多，真正的在社会关系啊，知识财富也不会很多，但是呢，他们面临的社会竞争却是一样的。他们说自己比他的父母更焦虑，因为他们对比的参照系不一样了。曾经有位名人说过：“农二代”呢，他在自然的生命上，他是他的父辈的生命的延伸。但是在这个社会和文化的身份上，他可不是他们父辈的延伸。
很多年前我有一个亲戚，他跟我爸说啊，你能不能在城里给我找点关系让我到那去打工？我爸就跟他说，你到城里来打工可不是城里人啊，你是在城里干活的人，怎么苦怎么苦啊，而且各方面亚力都很大，还得不到尊重。他说你不用说这个，我知道，我就当是做三年牢，我去干去，回来盖房子啊，或者是给儿子娶媳妇，怎么怎么的，总能够有一点落下的东西。所以，当时我就觉得，他自觉的把他的生命，当成是一个工具，当成是一个可以随便抵押出去的一个抵押品。
但是现如今，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女儿，可不再这么想问题了。他们也是看《超级女声》，《非诚勿扰》长大的。所以呢，在他们的社会的角色的定位上出现了一个角色的紧张，甚至是一种分裂。他不再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抵押品，而把他当成一个完整的人。而当他从农村里头到了城里去打工。他发现这个落差太大了，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城里头见不到超级女生，见不到那种五光十色的生活，每天就都是在这种流水线上这样工作，不仅工作是流水线，关键是他的生活也像流水线一般。
其实现在很多东西还是有保障的，多多少少，比他的父辈其实好一点点。但是呢，他心里上的那种苦，却显然好像更远胜于他的父辈。而且呢，人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如果你要有一个比较健康的心态的话，一定会经历过这么一个阶段————你突然从别人都在关注你，到谁都不关注你，你就是所有人当中的微不足道的一个。这个是实际上每个人都要经历过的，这叫生命的苦恼意识。应该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十四五岁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原来并不是我爸妈他们管得了的世界。小的时候小孩一般都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他爸妈还是能管得了的。跟谁打架了，他爸来出面，他妈来出面，他爷爷奶奶。但是到一定时候，发现实际上每个人的世界，他只是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面头你可以做主。但是稍微越出这个世界，谁也做不了主。
有一句很煽情的话说：在某些时候你只是一个人，但对某个人来说，你是整个世界。倒过来也可以这么说了，在某些时候，对某一个人来说你是他的整个世界，但是在大多数时候，你只是一个人。一个人在十三四岁、十四五岁的时候啊，会经历过这样一个阶段。如果他能够认清这样一个形势，调整自己的心态，他就会比较健康的，相对快乐的进入这个社会。如果他没有完成这个阶段，他老是停留在他的那个幻觉里头，他就会一辈子都会跟这个现实处于一种很纠结的状态。如果经历过这种生命的苦恼意识，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其实是微不足道的，把它作为一个起点，来重建自己的尊严，相当于人生的第二次出生。其实，当一个人在生理上进入第二性征期的时候，他的心理上也应该进入到一种第二次出生的这种状态。这个时候他就会比较现实的去面对现实，不至于因为这个世界不再是父母给他营造的那个世界的放大版，而感到极度的苦恼，甚至绝望。
“农二代”，做为中国制造业大军的主体——“农二代”，该怎么去管理他们，怎么去引导他们。别的不说，比如说最早一代的打工仔——农一代，他们到城里来进入那个工厂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尽管很苦很累，起码他能穿上很整洁，不破不烂的衣服，他们按时能吃饭。如果遇到老板好一点，定期发薪，月月麦子黄。这些东西他的这个反差，它是一个正向的，是顺差。甚至是军事化的这种管理，这种住集体宿舍，他们的工装脱下来，集中的给他们去洗衣服，训练他们讲卫生。
在城市的工厂里，吃饭不会说在一块包包饺子，没有这样的事情。或者说是洗衣服啊，所有的这些活动，那都是流水线给你处理好了。村庄呢是大家住在一起，有一个水井，这个打井的过程，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井打成了共同到那去取水，这就是一个交往的过程。他们在做同一件事情，而且这个事情把大家勾连在一起。比如，你发现现在办公室饮水机旁边的那个人，他人缘一般都还是比较好的————饮水机效应。因为他是一个交往的中心点。
这些从农村来的孩子们，突然进入到这样一个公寓式的状态，而且它是很特殊的公寓。他们住的那么近，上下铺之间，他们不需要发生太多的关联。反正就住在那个地方，就基本上他们知道对方是一个人，somebody，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知道。他们整天干活的时候，生活的时候，都是跟一群陌生人在打交道，说不上一句话，不能够一起做一件事，这个时候他们是难受的，他们就实际上跟关禁闭差不多，虽然是在一个好像是很拥挤的人群当中，但是非常孤独。
就这样一个过程，说的狠一点就是有点反人性的，不把人当成人，当成劳动力。这种状况呢曾经在卓别林的《摩登时代》，这个电影里头已经反映过了。所谓的摩登时代就是这么一个机器吃人的，机器来规范人的，把人的一切的个性，一切的棱角都磨掉，让你成为一个标准化的人，实际上不是一个标准化的人，一个标准化的劳工，这样一个过程。卓别林这都快一百年的历史了，在美国现在这种流水线的工作方式还存在，但是流水线的生活方式不存在了。
我觉得“农民工”是一个特殊的词汇，而且现在又是这种农二代——第二代农民工。他们的心理状态什么时候才会正常？我觉得可能有一个外在的指标，就是有一天他们没必要到了每年春节赶回家，他们能够生活在自己的家里头。虽然说他们在那定居下来，会给城市造成很大压力。但是我觉得这是中国的城市化的过程当中应该解决的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我们春节我们的火车站不再那么拥挤的时候，我觉得中国的城市化才算是真正到了一个比较成熟的阶段。

小汪

孤独来源于自己的内心，打开自己的内心，拥抱快乐吧

小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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